◎也肆/文 王建明/图

一首词，一碗药

李煜《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宋太平兴国三年七月初七，李煜过42岁生日。他让歌妓作乐唱这首《虞美人》，声闻于外。宋太宗知道后大怒，赐牵机药将李煜毒死。生于七夕死于七夕，不巧也巧，巧也不巧。

太祖太宗哥俩都是使毒能手、暴毙专家。太祖时，后蜀后主孟昶被押至汴京7天后暴毙。太宗时，李煜暴毙，“八贤王”赵德芳暴毙，吴越王钱俶暴毙。巧了，太祖本人也是暴毙……

腥风血雨，淹没了多少春花秋月、玉振金声。

孟昶发明了春联，创作了《官箴》。“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李后主，千古词帝。这两位，若在承平岁月，未必不能做个称职的皇帝。可怜他们赶上了大争之世，成了老赵家开国路线图上的npc（游戏中不受玩家操纵的角色，编者注。）

李煜这首词，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命词”，实际上是因为这首词，他招来了杀身之祸。不过，春花秋月何时了，在这首词的开头，他也明确地表示“活够了”。

为什么活够了，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李煜生在帝王家，见惯了风花雪月声色犬马。虽想维持国祚，但到底也没有做到励精图治。亡国后失去了尊严和自由，苟且偷生。回首过去，曾经享受过的美好，都成了如今痛苦的根由。触景伤情，悲哀、耻辱、悔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亡国之君有几个能好好活着的。李煜应该早就有这个觉悟。归降三年，他作的词都是这个调调。也不能算是作死，他就是想跟大伙谈谈，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劲。

巧了，一个不乐意活着，一个不乐意让他活着，这还有什么谈不成的。

一首词，一碗药的事能有多大。普通人眼里的重大恶性刑事案件，在政治斗争中没准儿还是个善举。以一条小命换千万生灵免遭涂炭……只是李煜的这条命，有点重。

两阙四韵，句句经典。关于这首词的阐释及赏析，文章铺天盖地，没必要听我系统地瞎扯。简单说几句“一江春水向东流”吧。

以流水喻愁，李煜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还是李煜的词句最“震撼”，大概是因为，只有李煜的愁才是要命的愁，别人的愁跟他比起来，都是“强说愁”。

所以说，如果没什么要命的事，还是少把愁挂在嘴上。一江春水就让它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