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新闻网2024年4月3日讯（深圳晚报记者 林涛 童康宁）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忌讳谈论“生死”，但死亡终究不可避免。当生命即将“谢幕”，如何更从容地抵达人生终点，更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是每个人都将面对的命题。在清明节到来之际，深晚记者采访了临终病患家属及医疗领域专家，围绕“如何提高生命质量”“如何有尊严地离开”等话题，听他们讲述生命尽头的故事和深圳安宁疗护事业的发展现状。

让患者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安宁疗护，是通过由医生、护士、志愿者、社工、理疗师及心理师等人员组成的团队服务，为患者及其家庭提供帮助，在减少患者身体上疼痛的同时，更关注患者的内心感受，让患者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安宁疗护的基本原则是将死亡视为一种正常过程，即既不加速也不拖延患者的临终过程。其关注的重点是提高临终病人的生活质量，而非最大限度延长生命。

2021年，周龙的父亲被诊断出前列腺癌，次年5月份，又确诊食管癌，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他父亲在多家医院辗转治疗，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2023年，癌细胞已经开始转移到肺部，同时并发了呼吸衰竭，医生建议转ICU，上呼吸机进行治疗。

“我是一名麻醉医生，也是安宁疗护的参与者，我十分清楚地认识到，转ICU并不能使父亲获益，反而会增加痛苦。”周龙说，癌痛的刺激远远大于肝脏手术、开胸手术、开颅手术等大型手术带来的痛苦，而且是不间断地爆发性疼痛，于是跟家人商量后决定为父亲采用安宁疗护。

周龙的父亲是军人出身，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在确诊患癌的时候，父亲就反复强调临终阶段一定要果断放弃治疗，让他有尊严地离开。

“我们选择了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安宁疗护服务，医生帮我们召开家庭会议，制定了详细的安宁疗护方案，让我们陪父亲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按照父亲嘱咐，我们为他选择了海葬。”周龙说。

深圳立法规定“临终决定权”

安宁疗护作为一种新的救治方式，对待的是不可治愈的终未期患者或临终患者，除了医务人员、护理人员以外，还需要家属、社会工作者的共同参与，最终目的是达到“生死两相安”——让死者安详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公里，让生者很快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2019年，国家卫健委公布了第二批全国安宁疗护试点城市名单，深圳是其中之一。此后，安宁疗护服务在深圳正式全面推进。文件中提出，试点城市要以“提高临终患者生命质量”为目标，通过多学科协作模式，为疾病终末期患者提供疼痛及其他症状控制、舒适照护等服务，并对患者及其家属提供心理支持和人文关怀。

彼时，深圳提供安宁疗护服务的医疗机构屈指可数，在临终关怀方面也缺乏统一的标准和规范，比如应该对哪些人施行缓和医疗、由谁实施、实施场所、质量标准、支付和监管体系等。

随着社会发展，文明程度提高，人们对死亡质量或安宁疗护等议题的关注也越高，态度也越开放，这种重视患者主体性、强调患者对医疗和生命末期自主选择权的尊严死亡方式逐渐得到更多人的接受。

2022年6月，《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修订稿通过，并于2023年1月1日起实施。其中，条例第七十八条在“临终决定权”上做出了大胆突破，规定病人可以在意识清楚时立遗嘱，提前规划临终救治方式。比如，病人立了遗嘱“不要做无谓抢救”，医院要尊重其意愿，让病人平静走完最后时光。

院内院外共同发力 搭建人才培养机制

目前，深圳全市有52家试点单位形成10个安宁疗护区域联合体，共400多张床位，各区域联合体各机构都有各自特色：比如深圳慈海医院引入安宁疗护志愿服务队，定期为患者开展各类关怀和扶助服务；南方医科大深圳医院成立“心灵港湾”，通过正念减压疗法、芳香治疗叙事护理等实施舒缓照护；宝安区中医院构建“1+5+N”中医特色安宁疗护照护服务模式，打造安宁疗护的“中医样板”；香港大学深圳医院以“生命叙事圆桌”的创新形式，推广舒缓治疗理念。

深圳市儿童医院还设立了华南地区首个专为儿童提供安宁疗护服务的病房，并同时成立安宁疗护多学科协作组，提供舒缓治疗及哀伤辅导等服务。深圳大学总医院借助“互联网＋护理服务平台（e 护到家）”联合社康中心探索运用网上预约、在线随诊、健康咨询及智慧医疗设备等提高安宁疗护服务的便捷性。

香港大学深圳医院肿瘤医学中心头颈肿瘤科副主任李济时表示，目前深圳的安宁疗护主要采取的是动态治疗的方法，会结合病人家属、医院以及社工三方面的意见。“对于病例本身而言，我们也会关注一些更年轻病人的安宁疗护，因为老年人的生命往往更加圆满，对自己的生命评价往往也更高，而年轻病人则相反，因此还需要病人和我们一同努力。”

此外，港大深圳医院在安宁疗护方面会更加注重病人的感受，会有人文关怀的落地。“每一次安宁疗护结束后，我们都会从量化的维度去探讨病例，尽可能提高病人及家属的幸福程度，例如回忆过去七天里病人表达爱的时间。”李济时说。

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原二级巡视员孙美华介绍，目前，全市已有700多名医务人员通过培训，从事安宁疗护工作，但社工尚未发动起来，参与的人并不多，社工的工作就由医生或者护士替代，让有限的资源更加紧张。她还表示，搭建人才培养机制非常有必要，安宁疗护是社会系统工程，需要院内院外共同发力，同时要加大宣传力度，让有心从事安宁疗护的人投入到这个领域里来。

“安宁疗护在深圳已经起步，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相信，有大家的努力，这项工作会越来越得到社会的广泛支持，让每一个生命‘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孙美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