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国际罕见病日丨 “青春永驻”的罕见病与角落里的人
2024-02-29 17:29
来源: 深圳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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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国际罕见病日丨 “青春永驻”的罕见病与角落里的人

深圳新闻网2024年2月29日讯(记者 刘梦婷 通讯员 深三院)2024年2月29日,是第十七个国际罕见病日。世界卫生组织将罕见病定义为“患病人数占总人口0.065%到0.1%之间的疾病或病变”,截至2022年2月,全球已知的罕见病有7000多种。

在我国,罕见病患者有超过2000万名,每年新增病例超过20万,其中约有80%罕见病是遗传缺陷导致。

“青春永驻”的罕见病

26年前,父母带着还在上高二的徐妙(化名)去看了医生。那一年徐妙16岁,没来过例假,乳房也没有发育。

医生告诉徐妙,她的卵巢“只有手指那么大”,病历上写下的诊断是“子宫幼小,卵巢发育不良”。那时的徐妙还不知道,这十个字背后,是一种叫做“特发性低促性腺激素性性腺功能减退症”(又称“IHH”)的罕见病。

2023年,在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南方科技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内分泌科,28岁的胡旭辰(化名)被确诊为同样的疾病。到了这个年纪,他依然有着孩子般的声音和容貌,没有喉结、没有阴毛和腋毛,睾丸很小。

IHH是先天性下丘脑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神经元功能受损,导致垂体分泌促性腺激素减少而引起的性腺功能不足,目前已明确20余种基因突变科导致IHH,患者的第二性征不发育,女性原发闭经、乳腺不发育,幼稚外阴。男性小睾丸或隐睾,无精子生成,患者骨骺延迟愈合,长手长腿,易患骨质疏松;部分患者还伴有嗅觉减退或失灵,被称为卡尔曼综合征。

国外数据显示,这种病总体发病率为1~10每十万人,男女患者比例约为5:1。2018年5月11日,国家卫生健康委等5部门联合制定了《第一期罕见病目录》,IHH被收录其中。

心理治疗被写进临床指南

包括徐妙和胡旭辰在内,内分泌科副主任医师张颖接触过好几例IHH患者,对他们普遍的印象是“性格内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这个病的患者外观跟普通人有很明显的不同,”张颖说,“很多患者内心会因此感到自卑,甚至有过很痛苦的经历。”她从别的地方看到过案例,一位患有IHH的学生在上厕所时被同学看到了发育不良的阴茎和睾丸,加上没有变过声,他被认为是“娘娘腔”,经历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嘲讽和羞辱。

“这是一种把心理治疗写进了临床指南里的疾病。”

相较于多数罕见病群体,IHH由于外观上与普通人就有差异,更容易遭受歧视和霸凌,多位患者直言,他们的青春期曾经过得非常痛苦、自卑和压抑。某种程度上,“病耻感”是IHH患者难以规避的痛点。

张颖治疗过的一位女患者,在深圳市三医院住院期间,反复向她确认:“其他医院不能直接看到我在你们医院的就诊记录吧?”还有不止一个患者表达过,希望打随访电话之前先微信联系确认时间:“我怕接你们电话的时候被别人听到。”

徐妙同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过自己的秘密。她确诊早,当时国内对于IHH的诊断和治疗尚不成熟,能用的药物也有限,除了口服药,还需要每天注射黄体酮。

为了不被同学和老师知道自己的病,她每天都要在上学前打一针。开始是父母帮她,后来就是自己打,就这样打过了学业最繁重的高二和高三两年。

通过治疗可以与普通人无异

开始服药后,徐妙终于来了例假,但是每次都“痛得在地上打滚”。上了大学后,治疗IHH的药物更新迭代,她终于不用再每天打针,例假也不会“痛不欲生”。

一次又一次的复查显示,徐妙的子宫和卵巢的确在药物的作用下开始发育。

“每次看都长了一点儿,但长不大。”徐妙说。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她遇到了想要度过一生的人。为此她专门去专科医院咨询过自己的病是否影响生育,医生告诉她,她需要把子宫催熟到拳头大小,否则就要通过机器扩宫,“但是你想生的话还是可以生的。”

张颖也介绍,大部分IHH患者经过治疗后可以恢复到外观与常人无异的程度,部分患者能够正常生育。

这也是胡旭辰一直以来最渴望实现的愿望。他是独生子,小学时曾因为第二性征发育不良遭受同学嘲笑。父亲带他去当地医院就诊,他被误诊为包皮过长,医生建议他手术治疗。

这笔花费对于胡旭辰一家而言不是小数字,最终他没有治疗。工作以后他才到医院再次检查发育问题,此后被确诊为IHH,在深圳市三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他的症状已经有所好转。

实际上,在深圳市三医院内分泌科治疗过的5位IHH患者中,除了2024年刚确诊、还没来得及治疗的一位男患者,其余4人的症状均有所缓解。

也是因为IHH患者“能治”,张颖非常痛心那些放弃了的患者:“我接诊过一位50多岁的男性患者,基本可以确定是IHH,但他负担不起后续的检查费用和药物费用,最后放弃了治疗。”她仍旧记得患者那天说过的话:“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结婚不生孩子也活到了这个岁数,算了,不治了。”

实际上,尽管IHH最明显的症状是第二性征不发育和不能生育,但激素缺乏对人体的打击绝不是主动选择不生育就可以弥补的。张颖介绍,以睾酮为例,长期睾酮缺乏可能会导致肥胖、胰岛素抵抗以及糖尿病的发生,替代治疗能够改善身体组分,增加胰岛素敏感性,改善血糖、血脂等代谢情况。

IHH患者也有生或不生的权利

2020年,另一种罕见病脊肌萎缩症(又称“SMA”)的特效药诺西那生钠曾经开出70万/支的天价,引发舆论震动。相较而言,治疗IHH的药物算得上价格低廉,徐妙每个月的药物花费约为100多元,医保能覆盖绝大部分费用。

但买药仍旧是大问题——由于是罕见病,绝大部分医院都不会长期配备这些药物。为此,一位卡尔曼综合征患者成立了IHH患者互帮互助的组织病友群,成员们会交流如何买到药物,也定期发布各个医院的相关义诊信息。

胡旭辰在确诊之后就加入病友群,确诊初期那些由疾病带来的恐惧与不安,在“和自己一样的群体”里得到了消解。在那里,胡旭辰了解了很多IHH相关的知识,“心态上有了一定的改观。”他希望能够通过治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保持健康,“不用再拖累家里人”。

徐妙则是“单打独斗”型选手:“我从来没遇到过和我一样的人,也没有主动去找过。”十几年前,因为一些感情上的纠葛,她与男友选择分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生子。

事实上,过去有相当一部分IHH患者做出了和徐妙一样的选择,因为IHH与基因缺陷有关,有一定的概率会遗传给子代。好在现代医学的进步为人类弥合了一个又一个伤疤:现在,如果一个IHH患者真的想生孩子,他/她可以通过产前的基因检测手段筛查孩子是否患病。

看见“站在角落里的人”

2024年2月29日,是第十七个国际罕见病日。世界卫生组织将罕见病定义为“患病人数占总人口0.065%到0.1%之间的疾病或病变”,截至2022年2月,全球已知的罕见病有7000多种。

0.065%到0.1%是很小的数字,但是落到个人头上,也就变成了患者一生的100%;与庞大的人口数量相乘,就是一个遭受了种种痛苦的巨大群体。在我国,罕见病患者有超过2000万名,每年新增病例超过20万,其中约有80%罕见病是遗传缺陷导致。

张颖表示,尽管绝对数量很庞大,但罕见病群体仍然是“角落里的人”,因为每一种病的患病人数都很稀少,他们往往面临着确诊、药物少、价格贵等众多困境,却很难被外界关注到,只能彼此之间互帮互助。

徐妙表示,大众对罕见病的关注或许能促进罕见病治疗的进步,她希望随着医学发展,有更多先进的治疗方法能减轻罕见病带来的痛苦:“如果有一天,IHH有了新的治疗方法,我愿意当‘小白鼠’,万一成功了,那患友们就都能受益。”

胡旭辰的愿望则更现实和迫切:“生而为人,身体是否有缺陷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很希望以后别人不要再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我们也会努力治疗、努力活着。”

张颖呼吁大众,多给罕见病和罕见病患者一些关注:“患病已经为他们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他们的痛苦不应该被忽视,更不应该被嘲笑,从你我做起,每一点努力都有可能为一个家庭带来巨大的光亮。”


[编辑:张玲 马丹] [责任编辑:林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