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探广州批发市场里的直播江湖:草根主播游走,传统商户观望
2020-09-16 08:21
来源: 澎湃新闻

实探广州批发市场里的直播江湖:草根主播游走,传统商户观望

人工智能朗读:

8月初的广州,一场暴雨让闷热稍缓,沙河服装批发商圈万佳服装批发广场,人流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里,两侧密密匝匝的档口,正努力找回疫情前的热闹。

万佳是广州最老牌的服装批发市场之一,拥有超过2500间女装品牌商铺,以潮流韩版女装著称,从2018年起,就陆续有主播围绕万佳聚集,做“档口走播”。

万佳服装批发广场

“走播”,指的是在市场里边逛边买。他们不是李佳琦、薇娅,从零开始的主播必须主动出击追逐货源。

像万佳一样的专业批发市场,广州还拥有数百个,这让广州成为草根主播们的聚集地。

货和人的汇聚,构成了广州直播电商行业发展的基础。今年以来,疫情为批发市场按下暂停键,却意外成为直播带货的催化剂:3月,广州市商务局在全国率先出台《广州市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2020-2022年)》,提出将广州打造成为全国著名的直播电商之都。

其中,专门谈到推动直播电商赋能专业批发市场,以及培养一批“网红老板娘”。

不过,随着生活逐渐回归正轨、直播带货的效力走下神坛,为了保护更下游的二批(批发商),批发市场对直播的态度,正发生分化。

游走的草根主播:门槛很低,往上爬很难

日复一日选品和直播,等待被“算法”选中送上热门,从“踝部”主播,熬成中腰部,望向头部,这是草根主播们的日常。

澎湃新闻记者碰到快手主播亮哥时,他正手持云台在广州万佳服装批发广场二层拍摄素材。

三十多岁的亮哥,自称曾任深圳某大型科技公司派驻欧洲区的经理,回国后摆过地摊,在海南开过女装店,直播带货火了之后,索性关掉实体店,开始全国各地游走寻找货源,做快手直播,侥幸逃过了今年疫情对实体门店的打击。针对熟龄女性买家,亮哥会在直播间试穿女装,目前已积累下十多万粉丝。

万佳服装批发广场1楼

慢慢地,亮哥摸索出了一些拿货经验,比如河北、山东的货,虽然没有广州的版好看,但质量更好;浙江人做生意把诚信放在第一位,“他们做什么货就是什么货。”至于广州,亮哥评价:“货品非常丰富,版型全国最多,也是最好看的。”

有了货源,架起手机,主播的草台班子算是搭了起来,“门槛真的挺低的,但是往上爬确实很难。 ”亮哥感叹。

今年以来,主播职业被正名为“互联网营销师”,其社会价值被大众所重视,但草根主播的生活实则不易。

货的品质,是主播能够得到买家信任的关键因素,但这也是最大的风险因素。

亮哥称,他做了两个号,积攒了十多万粉丝,其间也遭遇过“灰暗”的事,比如档口老板给的直播样品是一个质量,当积累大量订单再让档口老板发货时,出现货不对版,他的小店评分快速下滑。无论亮哥怎么争辩,都无济于事,档口老板最多“安慰”一句:“没事的,大不了下次给你便宜些。”

“质量真的很重要,货不好的话,后面会出现很多的问题。”亮哥称,消费者可以给主播打分,但哪家档口的货好、老板靠谱,则没有量化的分数去评估,只能认倒霉。

因此,在一些平台催生了一类专门分享批发市场里行话术语的主播。比如,新手才问这件衣服多少钱,老江湖应该说:“这个版怎么拿,打包多少,有几个颜色几个码,需要排单吗。”

教人如何在广州服装市场做直播的快手主播

主播之间,虽会对各个档口的情况交流,但他们之间也存在竞争。亮哥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谁家的货“卖爆了”,属于商业机密,相互会有所保留。

除了货的不确定性,流连于档口的主播,大都属于灵活就业的个体创业者,自负盈亏,生意做大的终究是少数。

“来一批走一批,淘汰了很多,大家确实坚持不下去。”亮哥说,“开销真的很大,省吃俭用一个人5000一个月是肯定的,衣食住行,还要自己打包、发货、拿货,全部自己搞定,成本真的挺高的,没大家想的那么容易。”

观望的传统商户:播还是不播?

相较于豁出去干的草根主播,拥有货源优势的批发市场档口老板,对于是否要亲身上阵,心态有些摇摆。

疫情期间,档口生意遭遇冰冻,直播带货成为不少市场的抓手。

据南方日报报道,根据白马服装市场初步统计,场内超30%商户已启动直播带货。看到直播为传统商贸批发业转型赋能的效益,白马-流花商圈的批发市场也全方位支持商户们开展直播带货,主动对接外部MCN机构的带货网红为“白马”商户站台,同时,白马市场营销中心还有一支专门负责直播的团队,为商户提供白马团队的“走播”服务,在每周一至五的上午10点准时开播,为线上的观众直播介绍场内优秀品牌和商品。

白马服装批发市场

但在疫情得到控制,线下客流回暖之后,一些传统批发市场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在白马服装批发市场,多家店家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并未在做直播。该市场定位高端,而直播带货更适合100元以下的产品,超过100元,带货难度指数级地提升,这是白马商家担忧的原因之一。

在白马服装批发市场,档口里的一块大红布帘挡住了外面视线,再挂上一个“非请勿入,同行勿扰”的牌子,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这是批发市场的老规矩,只有确定拿货的老客户才能掀开红布看看当季新款。“不要小瞧中国的制造能力,我今天给你看看图片,晚上就有人能做出几乎一样的衣服来,更何况是把新品给主播,那不是敞开门给对手看?”一家商户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主播来看新品,是档口无法接受的事情。即便有些档口接受主播,也只是将清仓尾款、断码款提供给主播。

这位商户表示,虽然自家店铺也做直播带货,但只会定向发给熟客,这时的直播更多是宣传沟通的作用,并非针对终端的消费者。

即便是聚集了大量走播类主播的万佳服装批发市场,现在1至3楼也已禁止做直播。

有店家道出了顾虑,“我们相当于做一批,二批从我们这儿拿货去其他地方卖,担心直播会对线下有冲击。”

所谓二批,指的是从批发市场拿货的采购商,批发价和零售价存在差异,线下一层一层的批发体系,才是服装工厂销路的大盘。

尽管不能直接在档口播,但也有店家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愿意为主播供货,主播带走自己播就行。

作为批发市场,万佳并没有完全对直播关上大门,虽然1到3楼不让播,但万佳在4楼开辟了一处直播基地。

万佳服装批发广场4楼的直播中心

当夜幕降临,档口们陆续拉下卷帘门,4楼的热闹开始了,主播们背对着坐成两排,相互之间没有隔档,对着手机开启当晚的直播。

相比为主播提供场地,这处直播基地的承包方,更多的收入或来自于直播培训:3天的课程收费5000块。

新生的直播基地:摸索中前进

若传统无法改变,不如另起炉灶。

与万佳服装批发广场仅1公里距离的五号服装小镇,在今年4月开业。

五号服装小组的定位不再是纯粹的批发市场,而是号称“集物流、智能仓储、电商运营服务、网红拍摄基地、共享直播间、联合办公空间、培训中心、时尚发布中心、网红城市会客厅等配套于一体的服装产业升级创新的网红网批直播孵化基地。”

五号服装小镇

五号服装小镇运营负责人徐浩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不少在传统批发市场无法做直播的商户,来到五号服装小镇盘下档口,这里首年免租,装修时尚,还常有电商、短视频直播平台前来做培训,直播氛围浓厚,方便商户向直播转型。

新入驻小镇的档口老板娘肖肖,现在是五号服装小镇的一个标杆案例。

肖肖在广州几家批发市场做“古风”服装生意,上游有自家的服装工厂与设计团队。她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旅游景区、学校学生团购,是“古风”服装的主要销路,这二者上半年受疫情影响严重,至今销售未恢复往昔水平,因此萌生了尝试直播带货的想法,并在今年7月注册了抖音账号。

肖肖的策略是先用短视频聚集人气,她用彩铅勾画汉服风格裙装,加上特效之后,一位少女身着这套裙装翩翩起舞——在没有任何推广的情况下,这条视频偶然上了抖音的热门。

肖肖爱国风的直播间

吸引粉丝后,还得变现,但肖肖的第一场直播成绩并不理想,仅卖出10件。原来,她的短视频内容吸引的多是男粉丝,与真正客群有差异。但肖肖已下重注:新招聘一位女主播、购买专业的拍摄器材,“预计下半年还会再多花心思去搞,毕竟现在已经3万多粉了,不能荒废掉。”

显然,五号直播小镇和这些渴求直播带货的商家一样,尚在摸索成长阶段。

“千年商都”变身“直播之城”

五号直播小镇之所以发力直播带货,除了看好这一行业趋势,他们也注意到政府层面在直播方面的大力推动。

今年3月份,广州市商务局率先印发《广州市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2020-2022年)》,提出到2022年,推进实施直播电商催化实体经济“爆款”工程——“个十百千万”工程。

即:构建1批直播电商产业集聚区、扶持10家具有示范带动作用的头部直播机构、培育100家有影响力的MCN机构、孵化1000个网红品牌(企业名牌、产地品牌、产品品牌、新品等)、培训10000名带货达人(带货网红、“网红老板娘”等),将广州打造成为全国著名的直播电商之都。

《行动方案》涉及到顶层设计、应用、人才培养、保障措施等各个方面,提出了建立直播电商行业智库、培育一批直播电商基地、推动直播电商赋能专业批发市场、组织新人主播培养,甚至细致到举办直播电商带货大赛,评选一批素人网红、培育一批网红品牌。

为何广州如此积极地上马直播发展政策?

广州商务局方面发布的解读称,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传统商家向线上转型发展的意愿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强烈,不管是专业批发市场,还是传统商超企业,甚至连汽车、花卉等行业都在试水直播。在此背景下,广州市率先出台全国首个直播电商发展三年行动方案,为千年商都注入“直播力量”,推动实现老城市新活力、“四个出新出彩”。

随后,广州各区也陆续出台对直播电商的扶持措施,比较“出圈”的有花都区:优秀网红主播带货到一定量级,可获得该区的购房奖励。

6月6日至8日,广州市还举办了全市级别的“首届直播节(中国·广州)”,这是全国第一个以城市为平台的直播带货节。据悉,在三天时间里,直播场次超过了20万。一系列措施已初见成效。据统计,广州商家每天在淘宝直播的开播场次位居全国第一。

昔日微商乐园转型,5万人扎堆造梦

“做直播来义乌,人们导航的第一站就是江北下朱。”

“什么是爆款?江北下朱的大部分档口同时推一件商品,那它就是爆款。”

“晚上直播,白天组货,全国快递成本最低的地方在义乌,义乌最便宜的地方在江北下朱,只要你能带货,一件也能代发。”

疫情催生的网上购物、直播带货持续火爆,吸引更多人的加入。浙江省义乌市是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汇集26个大类210万种小商品,而义乌打造的第六代市场也已累计引进了100多个国家和地区10万种境外商品,日均快递量2000万单。

丰富的货源优势和快递物流洼地,培育了义乌的电商发展。距离国际商贸城2.2公里的江北下朱村成为草根创业的舞台,被称为“中国网红直播第一村”。全国各地的人,来到江北下朱淘金,有人在这里带货百万件,也有人在这里盘桓数月后黯然离去。

近日,澎湃新闻记者在实地走访中发现,义乌电商直播多是素人主播,缺乏头部主播,虽有丰富的货源支撑,但带货产品利润空间较窄、客单价较低,带货商品的品牌和质量还有待提升。

江北下朱电商社交直播小镇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来自义乌市市场发展委的数据显示,今年1至6月,义乌市直播电商交易额达98亿元,直播场次超过7.2万场。按照义乌市市政府印发的《义乌市加快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目标是力争2022年直播电商交易额突破1000亿元。

有人年入千万,有人干不下去

“网红抖抖裤,9.9元包邮,还有谁没拍到,2号链接赶紧拍。”晚上8点,距离义乌站12公里的江北下朱村热闹起来,辉哥网红直播基地的直播间内,主播们正热情地推荐小商品。直播间外,装扮奇特的年轻人在拍摄短视频,他们渴望快速积累粉丝,进而做流量变现。

在江北下朱拍摄短视频的年轻人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这是江北下朱夜晚的缩影,一切工作在一间间其貌不扬的门店中进行。如果直播间粉丝热情高涨,主播的工作可以持续到凌晨一点。

江北下朱所属福田街道振兴社区书记楼春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村里在2010年完成旧城改造,共有99幢房屋、1200间店面,每间店面的年租金在10万元,这里的租金要比周边村子贵得多,但仍一铺难求。

社交电商的氛围在村里随处可见,店铺招牌上几乎都会标注“网红产品”、“快手”、“抖音”、“爆款”、“微商”等字样。

没人会小看江北下朱的市场灵敏度,背靠工厂资源,上新率高,即便在疫情期间,江北下朱也是灯火通明。

“我们的客户既有京东、拼多多、淘宝上的商家,也有河南郑州、山东临沂、河北邯郸等二级批发市场的客商。谁给我钱,我给谁货,不管你是做实体、摆地摊还是做微商、搞直播。我们给主播的价格是工厂价稍微高一点,至于主播如何定价,那是他的事情了。”同盟品牌爆款工厂店老板戴大会在义乌打拼15年,摆过地摊,卖过水果,收过废品,2016年,他租下江北下朱59栋的店面,做小商品批发生意的同时,也在探索品牌供应链。在他的店铺里,产品五花八门,从银饰、面膜、玩具到运动鞋、羽绒服,应有尽有。

“现在天气热,是淡季,旺季的时候,人多到走不动。我们给辛巴的采购团队供过货,不过也是中间转了好几道,江北下朱也有人是给薇娅供货。我们是供应链,对接工厂,算是主播与工厂之间的桥梁。一些中小主播,他们没有上游工厂资源,他们研究怎么去卖货,而我们研究工厂和产品。” 戴大会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江北下朱名声在外,全国各地的人都往这来,但做生意有个过程,有人在这里年赚千万、百万,也有人每年亏钱,干不下去。

和深扎在江北下朱,上有工厂资源,下有老客户支撑的戴大会不同,更多的人在江北下朱是“昙花一现”。

在走访时,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一对从山西来的夫妻,每天直播带货的收入不足百元,他们没有店面,希望从江北下朱进货,然后直播加价卖出。

另一位想在江北下朱创业的“淘金者”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自己到江北下朱3个月,开销十几万元。“我在车里直播了一个月,摆地摊摆了一个月,就是想多认识些人。我拉了几个人组建团队拍短视频,开通了7个账号,但没什么实质进展。”

吸引直播电商5万余人,江北下朱转型背后

为何江北下朱会成为中国网红直播第一村?

在楼春看来,这源于江北下朱近些年的积累,楼春向澎湃新闻记者介绍,借助一路之隔的货运市场,江北下朱起初吸引了大量物流行业的进驻,但大货车进村有不少安全隐患,后陆续搬出。2015年前后,部分江湖地摊、库存经营户来到村里,渐渐形成了商业气氛。2016年,因为物流便捷,商品价格低廉,江北下朱成了微商乐园。从2017年开始,微商走下坡路,江北下村开始产业升级,成了全国闻名的社交电商第一村。至今,村口还挂着“江北下朱社交电商小镇”的牌子。

“在疫情发生之前,江北下朱不少商户就已经开始直播带货。对于商家而言,收入可以分两大块,一个是社群团购,另一个是直播。小商品价格低,利润没那么高,靠走量。”楼春说。如果将江北下朱的直播做细分,也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主播来选品,并不在村里直播,但发货是从江北下朱发货,主播们只需来一次留下联系方式,之后的义乌都可通过网络处理;另一类是主播选品后,当场直播。指尖陀螺、网红泡泡机、网红波波球都曾是这里的爆款。

随着直播带货的火热,江北下朱也涌现出主播培训、主播直播基地等新形式。

在走访中,一家名为“辉哥网红直播基地”的门店吸引了记者的注意,该门店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在做批发的同时,他开辟了四间直播间,配备了空调、桌椅、货架、美颜灯等设备,免费提供给来江北下朱选品的主播使用。

正在准备直播带货的主播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这半年我接触的主播有两三百人,现在经常合作的也有五六十人,主播们可以卖我店里的货,也可以卖其他商家的货。我们也拍些短视频积累粉丝,但拍视频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带货。有人说江北下朱租金高,但这里就是气场、是磁场,你做直播换到别的村就不行。”该负责人说。

值得关注的是,江北下朱也出现一些问题,比如,商品质量无保障,一些门店售卖三无产品等。

今年3月,义乌市场监督管理局福田市场监督管理所联合稽查大队、街道、社区、行业协会等力量,将江北下朱划分为十个区块进行地毯式全覆盖排查,打击侵犯知识产权、无证无照、虚假宣传、假冒伪劣、三无产品等违法违规行为。

“市场监管部门在村里设置了站点,商家如果碰上产品拿不准,不用出村,市场监管部门的工作人员能帮你看,工商局的人有时也穿着便衣,一天到晚在村里转。也许会有商家做假冒伪劣的事,但只能偷偷摸摸在外围做,江北下朱是有人管的地方。”上述辉哥网红直播基地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据了解,除了小商品,江北下朱村的人气也吸引了阿迪达斯、屈臣氏、无印良品、双汇、小霸王、荣事达等品牌商的关注,不少品牌在村子里租下铺面,作为商品展示的窗口。

来自义乌市市场发展委的数据显示,目前江北下朱村集聚了服装箱包、美妆美饰、网红食品等1000多个品牌,持照市场主体4400余家,各类直播电商从业人员有5万余人。

2019年12月,福田社交电商协会在福田街道江北下朱村成立。同时,江北下朱村社交电商发展的溢出效应,带动了周边的东博宅村、下骆宅老工业区社交电商的发展。

素人撑起的直播电商大盘

“义乌市人社局已经颁发了2800多张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这些素人主播是撑起义乌直播电商大盘的‘蚂蚁雄兵’,这也是义乌直播电商区别于北上广深的一个特色。” 义乌市市场发展委党组成员、副主任樊文武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

以江北下朱村为代表的社区型网红直播基地只是义乌直播电商的形态之一。

此外,义乌还有以美联荟为代表的园区型网红直播基地、以浙江省机电技师学院为代表的院校型网红直播基地、以欧美中心商城为代表的楼宇型网红直播基地以及义乌首创的5G网红直播大厦和以三溪堂为代表的养身健康产业型网红直播基地。

“义乌发展直播电商有天然的优势,一是小商品种类丰富;二是义乌的物流通达全国1500多个县市,比如,一件商品从上海直达福州是一种方式,另一种方式是上海到义乌再到福州,相较而言,中转到义乌的物流费用比直达还要便宜;三是整个市场主体的优势,义乌有许多商贸型人才,市场主体的商业嗅觉、灵敏度以及适应能力要比其他地方强;四是营商环境,在政务服务上,让

“做直播来义乌,人们导航的第一站就是江北下朱。”

“什么是爆款?江北下朱的大部分档口同时推一件商品,那它就是爆款。”

“晚上直播,白天组货,全国快递成本最低的地方在义乌,义乌最便宜的地方在江北下朱,只要你能带货,一件也能代发。”

疫情催生的网上购物、直播带货持续火爆,吸引更多人的加入。浙江省义乌市是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汇集26个大类210万种小商品,而义乌打造的第六代市场也已累计引进了100多个国家和地区10万种境外商品,日均快递量2000万单。

丰富的货源优势和快递物流洼地,培育了义乌的电商发展。距离国际商贸城2.2公里的江北下朱村成为草根创业的舞台,被称为“中国网红直播第一村”。全国各地的人,来到江北下朱淘金,有人在这里带货百万件,也有人在这里盘桓数月后黯然离去。

近日,澎湃新闻记者在实地走访中发现,义乌电商直播多是素人主播,缺乏头部主播,虽有丰富的货源支撑,但带货产品利润空间较窄、客单价较低,带货商品的品牌和质量还有待提升。

江北下朱电商社交直播小镇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来自义乌市市场发展委的数据显示,今年1至6月,义乌市直播电商交易额达98亿元,直播场次超过7.2万场。按照义乌市市政府印发的《义乌市加快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目标是力争2022年直播电商交易额突破1000亿元。

有人年入千万,有人干不下去

“网红抖抖裤,9.9元包邮,还有谁没拍到,2号链接赶紧拍。”晚上8点,距离义乌站12公里的江北下朱村热闹起来,辉哥网红直播基地的直播间内,主播们正热情地推荐小商品。直播间外,装扮奇特的年轻人在拍摄短视频,他们渴望快速积累粉丝,进而做流量变现。

在江北下朱拍摄短视频的年轻人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这是江北下朱夜晚的缩影,一切工作在一间间其貌不扬的门店中进行。如果直播间粉丝热情高涨,主播的工作可以持续到凌晨一点。

江北下朱所属福田街道振兴社区书记楼春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村里在2010年完成旧城改造,共有99幢房屋、1200间店面,每间店面的年租金在10万元,这里的租金要比周边村子贵得多,但仍一铺难求。

社交电商的氛围在村里随处可见,店铺招牌上几乎都会标注“网红产品”、“快手”、“抖音”、“爆款”、“微商”等字样。

没人会小看江北下朱的市场灵敏度,背靠工厂资源,上新率高,即便在疫情期间,江北下朱也是灯火通明。

“我们的客户既有京东、拼多多、淘宝上的商家,也有河南郑州、山东临沂、河北邯郸等二级批发市场的客商。谁给我钱,我给谁货,不管你是做实体、摆地摊还是做微商、搞直播。我们给主播的价格是工厂价稍微高一点,至于主播如何定价,那是他的事情了。”同盟品牌爆款工厂店老板戴大会在义乌打拼15年,摆过地摊,卖过水果,收过废品,2016年,他租下江北下朱59栋的店面,做小商品批发生意的同时,也在探索品牌供应链。在他的店铺里,产品五花八门,从银饰、面膜、玩具到运动鞋、羽绒服,应有尽有。

“现在天气热,是淡季,旺季的时候,人多到走不动。我们给辛巴的采购团队供过货,不过也是中间转了好几道,江北下朱也有人是给薇娅供货。我们是供应链,对接工厂,算是主播与工厂之间的桥梁。一些中小主播,他们没有上游工厂资源,他们研究怎么去卖货,而我们研究工厂和产品。” 戴大会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江北下朱名声在外,全国各地的人都往这来,但做生意有个过程,有人在这里年赚千万、百万,也有人每年亏钱,干不下去。

和深扎在江北下朱,上有工厂资源,下有老客户支撑的戴大会不同,更多的人在江北下朱是“昙花一现”。

在走访时,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一对从山西来的夫妻,每天直播带货的收入不足百元,他们没有店面,希望从江北下朱进货,然后直播加价卖出。

另一位想在江北下朱创业的“淘金者”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自己到江北下朱3个月,开销十几万元。“我在车里直播了一个月,摆地摊摆了一个月,就是想多认识些人。我拉了几个人组建团队拍短视频,开通了7个账号,但没什么实质进展。”

吸引直播电商5万余人,江北下朱转型背后

为何江北下朱会成为中国网红直播第一村?

在楼春看来,这源于江北下朱近些年的积累,楼春向澎湃新闻记者介绍,借助一路之隔的货运市场,江北下朱起初吸引了大量物流行业的进驻,但大货车进村有不少安全隐患,后陆续搬出。2015年前后,部分江湖地摊、库存经营户来到村里,渐渐形成了商业气氛。2016年,因为物流便捷,商品价格低廉,江北下朱成了微商乐园。从2017年开始,微商走下坡路,江北下村开始产业升级,成了全国闻名的社交电商第一村。至今,村口还挂着“江北下朱社交电商小镇”的牌子。

“在疫情发生之前,江北下朱不少商户就已经开始直播带货。对于商家而言,收入可以分两大块,一个是社群团购,另一个是直播。小商品价格低,利润没那么高,靠走量。”楼春说。如果将江北下朱的直播做细分,也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主播来选品,并不在村里直播,但发货是从江北下朱发货,主播们只需来一次留下联系方式,之后的义乌都可通过网络处理;另一类是主播选品后,当场直播。指尖陀螺、网红泡泡机、网红波波球都曾是这里的爆款。

随着直播带货的火热,江北下朱也涌现出主播培训、主播直播基地等新形式。

在走访中,一家名为“辉哥网红直播基地”的门店吸引了记者的注意,该门店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在做批发的同时,他开辟了四间直播间,配备了空调、桌椅、货架、美颜灯等设备,免费提供给来江北下朱选品的主播使用。

正在准备直播带货的主播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这半年我接触的主播有两三百人,现在经常合作的也有五六十人,主播们可以卖我店里的货,也可以卖其他商家的货。我们也拍些短视频积累粉丝,但拍视频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带货。有人说江北下朱租金高,但这里就是气场、是磁场,你做直播换到别的村就不行。”该负责人说。

值得关注的是,江北下朱也出现一些问题,比如,商品质量无保障,一些门店售卖三无产品等。

今年3月,义乌市场监督管理局福田市场监督管理所联合稽查大队、街道、社区、行业协会等力量,将江北下朱划分为十个区块进行地毯式全覆盖排查,打击侵犯知识产权、无证无照、虚假宣传、假冒伪劣、三无产品等违法违规行为。

“市场监管部门在村里设置了站点,商家如果碰上产品拿不准,不用出村,市场监管部门的工作人员能帮你看,工商局的人有时也穿着便衣,一天到晚在村里转。也许会有商家做假冒伪劣的事,但只能偷偷摸摸在外围做,江北下朱是有人管的地方。”上述辉哥网红直播基地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据了解,除了小商品,江北下朱村的人气也吸引了阿迪达斯、屈臣氏、无印良品、双汇、小霸王、荣事达等品牌商的关注,不少品牌在村子里租下铺面,作为商品展示的窗口。

来自义乌市市场发展委的数据显示,目前江北下朱村集聚了服装箱包、美妆美饰、网红食品等1000多个品牌,持照市场主体4400余家,各类直播电商从业人员有5万余人。

2019年12月,福田社交电商协会在福田街道江北下朱村成立。同时,江北下朱村社交电商发展的溢出效应,带动了周边的东博宅村、下骆宅老工业区社交电商的发展。

素人撑起的直播电商大盘

“义乌市人社局已经颁发了2800多张电商直播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这些素人主播是撑起义乌直播电商大盘的‘蚂蚁雄兵’,这也是义乌直播电商区别于北上广深的一个特色。” 义乌市市场发展委党组成员、副主任樊文武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

以江北下朱村为代表的社区型网红直播基地只是义乌直播电商的形态之一。

此外,义乌还有以美联荟为代表的园区型网红直播基地、以浙江省机电技师学院为代表的院校型网红直播基地、以欧美中心商城为代表的楼宇型网红直播基地以及义乌首创的5G网红直播大厦和以三溪堂为代表的养身健康产业型网红直播基地。

“义乌发展直播电商有天然的优势,一是小商品种类丰富;二是义乌的物流通达全国1500多个县市,比如,一件商品从上海直达福州是一种方式,另一种方式是上海到义乌再到福州,相较而言,中转到义乌的物流费用比直达还要便宜;三是整个市场主体的优势,义乌有许多商贸型人才,市场主体的商业嗅觉、灵敏度以及适应能力要比其他地方强;四是营商环境,在政务服务上,让商户们最多只跑一次。” 樊文武说。

2020年6月,《义乌市加快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印发,力推义乌直播电商三年规划,即3年内建成10个直播电商产业带、培育100家具有示范带动作用的直播机构、打造1000个网红品牌、培养10000名带货达人,并力争2022年直播电商交易额突破1000亿元。

义乌市亦希望通过电商直播的新营销手段,给义乌的产业发展带来新动能。比如,在赋能实体批发市场方面,培育6000名以上“网红老板娘”,促进实体市场的营销业态变革。

对于1000亿元的目标是否有压力,樊文武说,其实数字还是比较保守的。

“一是直播电商是行业趋势,它也符合整个商业逻辑;二是疫情大大加速了直播电商的发展,市场空间很大;三是直播电商的发展加速市场主体的涌入;四是义乌近几年电商交易额均是以10%至20%的速度在增长。从全国的情况来看,整个直播电商行业处在高速增长期,义乌直播电商的增速不会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虽然今年1至6月,义乌市直播电商交易额达98亿元,但这是比较小口径的统计。” 樊文武说。

国际商贸城档口的直播设备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樊文武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义乌从2013年就十分重视电商的发展,将其作为战略性、先导性产业来培育,“人、货、场”的优势义乌都具备。

2019年,义乌电子商务交易额超过2700亿元,10年时间增长了11倍,邮政和快递业务总量累计完成49.91亿件,快递业务量超过上海、深圳,在全国城市排名第2位,位列广州市之后。

专项资金支持直播电商发展

商户们最多只跑一次。” 樊文武说。

2020年6月,《义乌市加快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印发,力推义乌直播电商三年规划,即3年内建成10个直播电商产业带、培育100家具有示范带动作用的直播机构、打造1000个网红品牌、培养10000名带货达人,并力争2022年直播电商交易额突破1000亿元。

义乌市亦希望通过电商直播的新营销手段,给义乌的产业发展带来新动能。比如,在赋能实体批发市场方面,培育6000名以上“网红老板娘”,促进实体市场的营销业态变革。

对于1000亿元的目标是否有压力,樊文武说,其实数字还是比较保守的。

“一是直播电商是行业趋势,它也符合整个商业逻辑;二是疫情大大加速了直播电商的发展,市场空间很大;三是直播电商的发展加速市场主体的涌入;四是义乌近几年电商交易额均是以10%至20%的速度在增长。从全国的情况来看,整个直播电商行业处在高速增长期,义乌直播电商的增速不会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虽然今年1至6月,义乌市直播电商交易额达98亿元,但这是比较小口径的统计。” 樊文武说。

国际商贸城档口的直播设备 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 图

樊文武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义乌从2013年就十分重视电商的发展,将其作为战略性、先导性产业来培育,“人、货、场”的优势义乌都具备。

2019年,义乌电子商务交易额超过2700亿元,10年时间增长了11倍,邮政和快递业务总量累计完成49.91亿件,快递业务量超过上海、深圳,在全国城市排名第2位,位列广州市之后。

专项资金支持直播电商发展

在发展直播电商上,义乌也有自己的苦恼。当主播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很可能离开义乌。

据澎湃新闻记者了解,义乌目前有两位粉丝数量在300多万的主播,而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主播安若溪,选择加入辛巴团队,离开了义乌。

关于如何挽留住头部主播,《义乌市加快直播电商发展行动方案》也给出了明确方案,提出要对知名直播平台、规模网红服务机构、自带流量的网红等,在金融、税收、人才购房、子女入学等方面给予支持。每年统筹安排财政扶持专项资金,全力支持直播电商新业态的发展。

“从整个行业发展来看,头部主播也好、头部品牌也好,消费是分层的,这也充分体现了消费的公平性。义乌在招引头部主播的同时更要立足自身去培养和孵化适合义乌的主播,经过一两年的发展,义乌会生长出一批有影响力的主播。” 樊文武说。

关于素人主播带货质量是否过关,是否有假冒伪劣等问题,樊文武也向澎湃新闻记者坦诚说道:“肯定会有,我也不回避。”

“从政府角度来说,一定要规范,这也是我们引导的方向,一是产品质量要把控,二是营销不能夸大,你产品性价比差,用户忠诚度肯定不高。在整个的交易链路上,需要规范、良性、可持续。”樊文武说。

据悉,2020年以来,义乌市市场发展委联合市场监管局、司法局等部门开展多项活动,加大对直播电商品牌建设和规范化经营指导力度,推动网红直播行业高质量发展。

[编辑:刘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