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从书起，闻声而来｜第二十六期 大咖说
就现在！打开你的手机相册
看看这一年你拍摄了多少张照片？
回顾这些光影碎片
你是否能回忆起记录它们时的所思所想？
曾经，“记录”的需要促成摄像产业发展
现在，“表达”的需要使得摄影愈发大众化
那么专业摄影师又是如何看待
“人人都是摄影师”这一说法的呢？
本期云尚书房，著名摄影师亚牛老师
将和我们分享，摄影变成“社交”之后的故事
作者
亚牛
著名摄影师，法国VU图片社成员；曾参加瑞士文化基金会驻地项目Artist In L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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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 | 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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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湾区生活大师”的听众大家好，我是亚牛，我是一个“照相的”（摄影师）。听说要在“云尚书房”跟大家聊天，有点小紧张。作为从胶片时代过来的这一代摄影师，我们似乎是更喜欢面对面聊天。
#01
对，我们今天其实就是面对面聊天嘛。牛叔今天要给我们推荐几本书，听说都跟你的专业相关是吧？会不会很难啊，很难看懂？
A1：
嗯，有两本，或者说是1.5本，因为其中一本是英文版的书。两本都跟摄影相关，以及我自认为，（摄影）它跟每个人都是有关系的；我是说，每个人都是“摄影师”，你、我、街上的每一个人。一本是《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另外一本是叫《社交照片：论摄影和社交媒体》，这个作者很有意思，书也是很有意思。
#02
所以这《社交照片：论摄影和社交媒体》是英文的对吧？
A2：
对的。
社交照片：论摄影和社交媒体
作者：[美]内森·约根森
#03
《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这本书听起来好像很专业的样子，牛叔能不能跟我们来说一下，它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A3：
它是这样一本书，你看过它就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动辄把照片卖到百万、千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本书会告诉你，看似非常平常的照片，到底属于什么“派别”，是哪个“山头”的；因为作者把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创作的几个路数都罗列出来了。而在此之前，也许你对那些高深莫测的展览“恨之入骨”，看完这本书，你就不会了，以后就都不会了。因为书里会告诉你，这些艺术家是怎么创作的，你可以按部就班地去看展览，八九不离十吧，起码你不会发怵。但有一点可能是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作品该卖多少钱还是多少钱，那些伟大的作品，是思想的“奢侈品”。
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
作者：[英]夏洛特·科顿
出版社：浙江摄影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06月
#04
是什么时候开始，照片开始被当成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了？因为最早的照片其实就是叫做“记录”的功能吧？
A4：
可能我要稍微更正一下你的问题，并不是说，摄影出现或者摄影诞生，它的初始功能是记录；只能说是记录是摄影的一个非常本质的，或者最基本的一个特质。但你要知道，摄影刚刚诞生的时候，其实都是那些很有钱的人，才能买得起（那些摄影设备）。
#05
都是这样，所有最先进的机器，永远都是最有钱的那批人先玩？
A5：
对的，所以其实它（摄影设备）就是一个“玩具”，或者是用来消遣的。但很快就是（被）工业化，然后变成了很多人以拍照片为职业（这么一个过程）；同时，是有很多艺术家就开始思考，或者说他自然而然就拿摄影这个事情，当做一个艺术手段去创作了，它不存在说谁先谁后。
老式的相机
#06
好像应该是从21世纪初开始，就是2000年，就有人提出了“读图时代”这样的观点，就是人们越来越减少对文字的阅读，而增加对图片、图像类的阅读，可能这种阅读都不算阅读了（这样对摄影师是不是很不尊重）。那么作为摄影师，你是怎么看待这种叫“读图时代”这样的说法？结合咱们今天推荐的这本书来跟大家说一说？
A6:
其实“读图时代”这四个字，我觉得它就是一个词。但是也反映了那个时代或者早前，有一些人提出这么一个说法，这一种憧憬吧，或者说是一种预示，会有什么样的一个时代的到来。那么其实我的了解，9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提这个词了，但那只是媒体的“一厢情愿”（我的理解是）。当然那个时候已经涌现出大量的“拍照片的个体户”，思想开放，而且他们热衷于交流，跃跃欲试；大环境也呈现出一种大包容的（一种）“有效热情”。
#07
什么叫“有效热情”，就是给予的支持还是……？
A7:
这个“有效”，其实是大家是很专注于这个事情，然后相互之间有交流，是有回应、有反馈的，而不是说一种客套的东西。那个时代，我觉得它可以说是（套话来说），它真的是一个“媒体的春天”，只要你敢说你的作品拥有多高深的思想，编辑一定会信，你知道吧！因为大家都乐意看到彼此的成长，追求是不设上限的。即便是这样，胶片这种媒介，其实是限制了影像的生长，而且传播主要是纸质媒体，跟现今这个时代来对比的话，它的力量和效率是有限的。然后真正促成“读图时代”的，其实是互联网和数码相机，一直到智能手机，一片“汪洋大海”，还是在“图片的海洋”里徜徉，这才是“读图时代”吧！
#08
那么这本叫作《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这本书里面又是怎么呼应“读图时代”这个话题的呢？
A8:
我觉得它不是在解释什么叫“读图时代”，它主要是讲：作为当代艺术的图片，包含了有哪一些？甚至包括了“读图时代”到来的时候，艺术家是如何去面对这个情况，而且进一步拓展自己的创作、领域、思想这一类东西。这本书里头，着重地介绍了艺术家，不仅关注了胶片时代和数码摄影的这一差异，而且还有意把摄影变化的意义和联想，植入他们的作品。然后影像艺术作品创作的语境和条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揭示。
图源《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
#09
那么在这之前，它是什么样的？
A9:
我这么说，是有点“小结”这本书里头某一个篇章。你如果真的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话，你可能真的要去看这本书。其实怎么说呢，不少艺术家他不是不热衷、不热爱数码，（而是）他“躲不掉”。但很多时候，他做作品的时候，他就会根据这个时代来变化，（这）是人类进展的一个非常自然的过程。但（他）会反思；或者说认为这个变化是有趣的，他会去寻找这么一个差异性：胶片是怎么回事？数码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大家对当代艺术、当代摄影有兴趣的话，可能可以参照一下：比如说像杜塞尔多夫学派的好几位（大师）、那些照片卖上千万的影像艺术家的作品。其中有两三位，其实很专注于挖掘摄影材质和摄影历史和当下之间的关系，把作品专注在里面。
书里头挺有意思，说到一个故事，他讲柯达，就是生产胶片的公司。柯达的一个经理，被一位纪录片导演问到：“柯达胶片库存为何将要过期？”他回答说：“几乎再也没有人，在意传统模拟摄影和数字摄影之间的区别了，对于胶片来说，这是一个末世的景象……”摄影师已经不再使用传统的胶片，然后大量的这种胶卷已经没人再去购买。
风行一时的柯达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这个变化让人产生很多思考。假如说，你之前是一个用胶片这个材质来创作的一个影像艺术家，那么突然你不得不用数码摄影，取代原来工作的方式，这是需要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当然，用数码摄影去拍照的话，确实是方便许多。但是，如果你使用过胶片创作，而且你是一个认真、而且是一个很投入用影像去说话的人的话，那么你会发现，胶片跟数码的一些非常本质的区别。
胶片创作中独有的颗粒感
我光说色彩，以及颗粒，以及它们这种元素的构成，就差异很大。有一些摄影师会非常“迷恋”照片出来的那种颗粒感，这个东西在数码照片里，是不会见到的。
#10
也留意到了这本书的第5章，是在讲“私密生活”这个部分的，很有意思。因为我们今天看到的，好像是一个乐于向朋友圈去分享“私密生活”、或者是说分享其中一部分的，这样一个时代，而你作为一个胶片时代走过来的摄影师，你是怎么样去看待这一个话题的呢？
A10:
其实关键词是“私密和生活”。一旦把“私密”，用照片的方式呈现，它首先是满足了人类压抑不住的这种窥视他人的欲望，我觉得这是关键词。
但照片的基本属性是纪实的，人们相信，眼前你看到这些照片是真的。书里头用专门的一个篇章来介绍。他介绍了其中几位摄影师，在摄影史上是特别重要的，比如说南·戈尔丁（Nan Goldin）和拉里·克拉克（ Larry Clark），他们是两位纪实的摄影师，是记录了是自己、朋友、家人和青少年这种独特的遭遇、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虚无和迷失。但是，他们这些作品其实是花了很长时间，他是出于一种自身的需要，或者他认为这是一种方式，他不是为了拍摄下来而去发表的。所以他们经历了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后来被发布之后，引起了很大的震撼。你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人其实是你周遭的人——可能是你的邻居，可能就是你的一类同事，或者是那一类人，你会惊讶于这些人是这样的生活。其实那个时候，它并不是网络时代，也不是数码时代。拥有相机的人非常之少，对吧？而且还把自己的家暴，用照片记录下来的人，肯定更少；还能去记录朋友的这种生活的机会，肯定是更少，所以它传播的机会也就非常的少。
#11
既然已经讲到了“私密生活”这个话题，好像就会很自然的要聊到你今天推荐的第二本书，名字叫《社交照片：论摄影和社交媒体》，这本书好像是一本全英文的书，目前还没有出过中文版本是不是？不过我觉得这本书好像名字挺吸引人的，您能跟我们来讲一讲这本书，它的核心内容是什么吗？
A11:
我之前有聊到：人人都是摄影师。只要你有智能手机，其实你就是一个摄影师了。因为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拿智能手机的人他是不拍照片的，对吗？这本书里头就提出了一个概念：社交摄影。这里关注的不再是那种专业的摄影师，而是人们在日常生活里对“社交摄影”的使用。技术层面来讲，它将“社交摄影”理解为：非专业人士用手机拍照，或者是社交网络上的照片；它还将“社交摄影”理解为一种文化实践、一种新的观看和言说以及学习的方式。包括我刚才讲第一本书的时候，有一些艺术家，开始在社交媒体上进行创作，或者利用社交媒体影像进行创作，这么一个现象。
#12
其实作者是给“社交摄影”下了一个定义，应该不单单是指摄影技术，其实也是我们当下的一种生活方式，对不对？
A12:
是的，我们每个人用手机拍照片，然后分享到朋友圈或者分享到Instagram上面，这个行为同时包括了我们拍什么、我们如何理解、我们如何分享和传播这些照片，以及与之相随的各种软硬件设计和平台。
我相信你手机里头肯定有这种摄影的APP，是吧？包括滤镜，我们现在使用的智能手机里，拍照的APP里滤镜的功能其实是在效仿过往胶片的不同风格。其实所有人，我认为，在拍照的时候、在分享的时候，除了记录和分享之外，都是在进行“怀旧”的一个行为。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过多几年再重新去看的时候，这就是“怀旧”了。
#13
这种“社交摄影”随着智能手机的这种普及，很快人们就适应了它，变成一种生活习惯，以及现在大家几乎是看到啥我就下意识地就要掏出来、就要拍一下……
A13:
没错。你刚才提到一个词，其实蛮重要的，它真的成为我们的一种“潜意识”。你随时会把手机拿出来，就开始进入了拍摄，它是一种记录的习惯，然后分享。这里头牵涉了几个情况，他拍的东西是真实的吗？在社交媒体影像的传播里，千万不要太去相信你看到的，它是个真的东西。
我们习惯于“随时记录”
#14
就是有图也未必有真相……
A14:
是的。可能传播者他并不是说，我要传播的是一个真实发生的事情，它可能更多时候，是一种情绪的表达。就像书里头说的：“社交摄影”其实只是一种交流媒介，它并不只是承载信息，而是用于表达。它并不终结于记录现实的那一刻，那仅仅是它的开端，接下来它会进入到交流领域去发挥作用。
我们的记录，也是在表达
这本书的作者约根森（Nathan Jurgenson）引用了艺术史家乔纳森·克里（Jonathan Crary）的一个理论，他认为：摄影史过多地强调技术的决定论，仿佛是技术的突破引发了视觉的革新。但事实上，是社会文化的改变引发对新的视觉体验的一个要求。在摄影发明之前，化学定影技术和光学技术其实已经非常成熟了；但事实上，是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大量对记录和分类需求促成摄影术的发明。我们也应以这种逻辑去看待“社交摄影”的诞生，它是我们日益增长的、对世界进行捕捉、分解和言说需求之下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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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整理：福田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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